亲爱的朋友们,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进入线上转让程序,现在度过的每一天都可能是猫咖最后的一天,这个程序最晚持续到年9月1日,在年9月1日之后猫咖将会直接搬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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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我挈孩子与世间交手多年,虽互有高低难分之时,可最后世间仍未让我分毫。时间从不怜悯任何人,而如今我已悄然迈进而立之年,孑然一身,心疲力竭,略显狼狈。纵观孩子这些年来,虽吃饱管暖,不求大富大贵,却仍难以为继,若我能更强大一点,孩子的生活便得以安妥。如今事已至此,我无怨无悔,谁都无法回到过去,如今苦尽既尽了,亦不盼甘来了,唯有慢慢把过往逐一说清,与所有人好好告别。
故事的开始,我们每个人都相信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这是一家浪漫温馨的猫咖,有乖巧懂事的猫咪,亦有源源不断喜爱我们的客人,我以为稳稳经营热爱的事情,人生就不会枯萎,生活也不会变得太糟糕,而这个世界就会慢慢好起来。
如果能回到年,我怎么会想到,我对孩子的爱意渐渐胜过了我对生活的期待,没人知道这种年轻鲁莽的爱意,将会在四年后的今天使我决定放下后来这个我和孩子建立的赖以为生的小天堂。而在当时,我经营着巷子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收养了6只猫咪,彼时彼刻,在无人问津的小酒馆里,这6个孩子是我在这个弥漫着无尽孤独的漆黑深巷里的最微弱的依靠。
而我知道小酒馆所贩卖的好心情坏心情都不应该跟我所养的猫咪挂钩。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每一个去小酒馆的客人尊重我的孩子,但当我每次看着我的孩子遭到一些客人的厌弃和不尊重,我只能恭维的把孩子赶走,心里感到十分的难受,这种难受在一个孤独的人心里会慢慢发酵成癖,直至后来我想给它们一个家。我只想给它们一个家,给它们一个合情合理的存在理由,一个健康、轻松、快乐的成长环境,我想给我的孩子更好的生活,我想为它们开一家猫咖,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而这种热爱,发展到后来淹没了我生活上的所有情绪。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在年,这个小镇唯一的猫咖蹒跚落地,从设计到软装,从软装到完善,包括所有细节都是我自己的构思和汗水。猫咖要隐匿在闹市中,要在宁静的地段,要有温暖的阳光、干净的环境、宽敞的空间、琳琅满目的书籍、以及健康乖巧粘人的猫咪。
这些我都做到了,看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开始,猫咖的猫咪从小开始健康生活,耐心驯养,注重营养均衡,环境卫生要求也做到极致,闲下来会耐心跟它们说话,抚摸它们,教导它们如何与人相处,不要相互打架,要粘人也要温顺,长大后要乖巧也要听话。
猫咪也很懂事,基本上都做到了,至少在现在的年看来,皮蛋奶茶奥利奥吞拿鱼李白等等等等都学会了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需要陪伴,然后悄悄的钻进对方怀里踩奶或者睡觉,但这都是后话了。
更多关于开端的细节,可以翻阅我上一篇写于年的文章:
《阳光、猫咪、书籍,你可以在这里卸下你所有身份,在极致的恬静与懒庸中享受时光》。
当我写这封告别信的时候北半球夏季的阳光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照进来,就像当初沐浴在阳光下写下推文一样,那时感觉未来的日子都充满了光,但我现在知道,面向光的地方,身后皆是阴影。
于是这个小镇有了第一家自己的猫咖,我们都对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猫咖爱不惜手,每天花4-6小时把全店卫生做好,开门的时候不能留下一根明显的毛发,不能闻到一丝宠物的气味。每天都会习惯性的感同身受地把自己当作客人,力求把每个细节每个需求每种感受做到完美,只怪当时太年轻,对完美的分量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把很多繁琐的细节工作坚持至今,这些细节后来获得了一致的赞赏。
开业之后,很多当年小酒馆的客人闻迅而来,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廉价的情怀就是商业最大的笑话,曾经的酒肉朋友一下子无法理解猫咪有什么珍贵的。我明白专业的猫咖都要把猫咪好好爱护,哪怕酒是我当时唯一擅长的卖点,也并不会容许任何人在猫咖酩酊大醉。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真的无法兼容,比如小酒馆和猫咖。开业初期,为了做人气,我们没有设低消,每人随意消费即可进场撸猫。
尽管如此,但仍有不少熟悉的客人感到我的猫咪不配需消费才能接触这个概念,尤其是泛泛之交,在那个二十多岁充斥着无效社交的年纪,为你对宠物的爱而设置消费的门槛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每个人的眼神都告诉着我一个逻辑:我光顾了你的之前小酒馆那么多次,你现在凭什么要我消费才能进场?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不热情了,你变了。这个逻辑既霸道又完美,但谁又能想到当一个弱小的人有了热爱的事物,为了守护、坚持心中这种事物,人就会被逼变得无比强大。
这是我的一个全新的选择,我为此负责,于是我不再卖情怀,不再请人喝酒,不再免单,不再靠脸消费,我只想好好养大这个猫咖。一杯饮料18元,每一份饮料和食物都是真材实料不断更新做到最好,随意消费一杯饮料即可撸猫,哪怕当时只有7只猫咪,但这并不妨碍我想努力让这个小猫咖长大。在消费的门槛下,仍有不少朋友望而却步,在很多人心中,我热爱的只是我热爱的,换句话说就是一文不值。
于是我渐渐疏远了所有人,包括各种点头之交、无效朋友等,我统统远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开始走向功利主义,至少在当时朋友都说我变成功利主义,然而,在今天看来真不是,我只是在坚持守护一些大多数人难以理解的东西而已,我很庆幸当时没有为任何情谊动摇我做好猫咖的决心。
一家好的猫咖猫咪健康一定放在第一位,没有人会喜欢一只全身掉毛五官邋遢满是毛病的小猫咪,作为小镇上的首家猫咖,理应要尽善尽美,但当时我没有任何的经验也没有的任何医疗资源,只是空有一心虚幻的爱意。
猫咪当时大多数患有皮肤病,幸运的是,我在开业时联系到一个不错的医生,在医生的方案下,我每天帮它们洗药浴涂药晒太阳,并逐一隔离治疗。坚持两三个月后,耗尽了开业后仅有的余款,猫咪全都恢复健康。我第一次深感治病不易,于是我经营时十分注重猫咪的健康,做到既要好好经营,亦要健康成长。
由于优美的环境和严格的管理,当时确实吸引了不少客人的围观,很多人都喜爱它们,其中不少客人跟我们反映,外面的猫咖都是额外收费或者限时的,你们没有任何门槛,却把环境和猫咪打理得一丝不苟,这也是颇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当时我们也毫不犹豫地相信每一个到来的人都是十分善良的,会一遍遍的重复说着养猫不易,健康很难,要教会它们好好与人相处更是难上加难,我们把每一只猫咪都当成自己的孩子辛辛苦苦养大管教的,从而希望通过耐心的沟通让客人理解经营这个猫咖真的不易。
然而希望总是很丰满,事实的结果是因为消费即可撸猫迎来不少对宠物根本无感的客人,仅仅是因为消费了可以免费撸猫而撸猫,而不是因为喜爱猫咪而进场撸猫,更不会去配合你的耐心劝说去友善的与猫相处。
而这少数的客人足以对猫咪的生活习性造成不少伤害,其中更有糟蹋宠物的、害怕宠物的、厌恶宠物的,更有甚者会直言不讳不应该有猫,而我知道这些客人仅仅是因为消费可以附赠而强迫自己去体验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
我们没有跟客人解释太多,我们只能每天反复理解客人,毕竟是小镇第一家猫咖,说明大家都没接触过。每每遇到这些客人我们只能恭敬的把猫咪抱走,但我们的内心已五味杂陈。毕竟刚开业,满满的斗志胜过所有复杂的情绪,我们总能调整好心态去迎接猫咖立足长大的每一天。
这些复杂的问题后来都可以慢慢解决,唯一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是小孩问题,在经营小酒馆和猫咖装修期间,我遇过小孩追着我的猫咪打,看过小孩为了吸引猫咪注意力不断想办法惊吓我的猫咪,也看过自以为强壮的小孩揪着猫咪的脖子扔得远远仅仅为了在同伴面前显示自己的勇敢,而每当我劝说的时候,这些小孩的家长都以释放天性或难得孩子开心的理由一笑了之。当然,绝大多数家长都不会对小孩认为在这种低成本的,“无伤大雅”的快乐加以约束。
猫咖开业之后,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我坚定不移的拒绝任何孩子,世界上各有各的孩子,各有各的爱护,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是孩子啊。你有你的快乐,我有我的选择,我们的出发点可能不太一样,河水不犯井水,有些钱我不能赚,至少目前不行,实在没有留下可能会争吵的必要。
孩子问题是我的猫咖绝不让步的底线,而关于这条底线的评价,现在看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猫咖从开始到哪怕是今天就结束,这条底线都被我们坚持下来了。在营业的第一个月就确定了14岁的撸猫年龄门槛,这个门槛以下的孩子无论家长说什么我们都不相信,孩子在即将得到的巨大的愉悦面前,只有原始的控制欲,家长只想给孩子快乐或给自己松绑,不会有什么保证,保证有用的话规则就荡然无存了。
保护猫咪只是拒绝孩子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家长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孩亦会得理不饶人,猫咪活动造成任何对剐蹭或惊吓,家长都会追究,不追究都是假的,不可能不追究的,我没办法死死绑着我的猫咪让孩子随意玩弄,或者说刨开猫咪的肚皮看看到底吃了几碗粉,我们有正规的疫苗证明,但家长不跟你谈这个,保证的事情人前说得再好听,背后都标好了赔偿价。基于保护猫咪和不生争端两个原则,我们从始至终没有容许14岁以下的孩子进场撸猫。
这条底线固然使猫咖损失相当一部分收入,但几年来喜欢猫咖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去责怪它,为了弥补人气,我们在年后半年接入了团购,记得猫咖的第一份团购套餐是39.8元,内容是一杯饮料+一份小吃+一包猫条+撸猫。
现在看来我确实不适合做生意,这个团购接近成本价,当时刚开业没有任何同行或经验,一切都往物美价廉的方向出发。但后来发现,物美价廉或者低价的营销方案对猫咖百害而无一利。我渐渐感受到这些孩子在我心中的宝贵性和商品促销的廉价性是两种巨大的冲突,我企图在这两种冲突中建立长久健康的平衡,但后来发现,涉及热爱的事物无法去定量,不是在增加,就是在淡化。
在这个团购方案里,我的猫咪可以说廉价到下水道里去了,我感到不少客人仅仅是冲着饮料小吃而来的,我不是抱怨客人,我只想说我并没有从其中的客人里面感受到有多少人是喜欢猫咪的,因为这当中也有讨厌猫的,或者拿猫咪恶意取乐的,或者乱丢食物残渣去喂猫的。因为平台的制约,我们还不能去说,客人不喜欢猫咪,再怎么讲也不会去喜欢,再说就给差评。廉价真的没法去区分爱猫和不爱猫的两种群体,因为这两种群体的心理上存在巨大且短期内不可调和的鸿沟,我只能为我的孩子感到不甘,难道廉价的东西就配不上珍惜或尊重吗?事实证明果真如此,于是我一个月便下架了这个方案了。
然而这短短的一个月,因为无节制促销的流质猫条,结果诱发起猫咪严重的口腔问题,俗称口炎。在得知治疗费需要好几千的时候,当时的好几千足以相比我大半个月的收入,我很懊悔实施了如此得不偿失的促销方案,若不及时治疗口炎会互相感染,直到所有猫咪的牙龈发炎,口腔糜烂。经历短暂的考虑后,我只有把年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给猫咪们拔牙,洗牙,把口腔问题根治好,此后我们便十分注重零食的品质和口腔的健康。
年八月的一天,正值暑假后期,经过一天的忙碌大家都精疲力竭,晚上来了一位家长,带着自己的小孩来势汹汹,没等我们开口欢迎便先发制人,我上前迎来的是数不尽的谩骂。起因是下午小孩被猫咪误伤了没告知我们就自己回家告诉家长了,我们耐心沟通我们的猫咪已经打过疫苗,有正规的证明,猫咪非常健康都是与外界隔绝养大的,而且我们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但家长似乎只想宣泄自己的情绪,辱骂后气冲冲的走了。这是猫咖成立以来第一次感到委屈,原来未成年人的快乐并不都值得信赖,尽管他们的快乐是真实的快乐。
从此我的心里长出了小疙瘩。
整个年我都抱着摸石头过河的心态在探寻一家猫咖长久健康的运行模式,其中不少朋友过来看我或者探店,但都不会想到养猫不易,更没想到来看我或者我养的孩子竟然要消费的,双方都唯有在尴尬中保持虚伪,后来再也不见。
经过一年的付出,猫咖积累了少少的人气,人们开始口口相传,在各社交平台都得到不少的好评,但年底总结的时候发现建店欠下的债务问题丝毫没有好转,反倒多亏近3万。
在了解大家的意愿后,年的春节我们决定不休息,照常经营。
年初一的时候听说武汉发现了一种新病*,已经导致上千人感染,我们今天还在庆幸病*没有发生在东莞,明天就报道了病*已经全国扩散的消息,然而当时谁都没想到,这个病*彻底改变了世界。
起初我们都在忐忑不安中经营,能做一单是一单,多陪一个客人也是多一份微薄的收入,年初一的人流还不错,不少人在春节慕名而来,还有客人给小猫咪逐一封了小红包,但年初二就察觉所有人都不见了,开业至今一年首次在节假日营业几个小时都没有客人,我们集中讨论了一下所有能了解到的信息和报道,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
于是我们在年初二下午5:00的时候决定打烊并店休,起初我们以为是短暂的休息,结果这个休息前后竟持续了3个月。
在铺天盖地的疫情信息和疫情日益严峻的氛围下,猫咪的生活作息需要有人每天照顾,店铺的卫生也需要人日常维护,即使店休这段时间,每天照顾猫咪打理卫生的工作便花掉了5-6小时。
年底的时候我们认识了一个叫咕噜这个小布偶,但咕噜患有皮肤病,期间我们还要自己治疗咕噜的皮肤病,所以维持生活一天下来所付出的时间大概需要7小时。于是我开始了三个月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起床-去店里照顾猫咪-回去睡觉-第二天起床-去店里照顾猫咪-回去睡觉。
一开始我没有感觉太难过,毕竟这是我责任之一。但生活的成本不变,没有任何的收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日子其实已经歇不开锅了。我每天都在